
李成娟给学生讲“两弹一星”精神。原子城纪念馆供图

熔炸药锅和浇筑炸药的铝壶。本报记者 丁玉梅 摄
4月3日,走进位于海北藏族自治州海晏县西海镇的青海原子城纪念馆缅怀厅,祭奠英烈的学生和党员干部络绎不绝。春风卷着高原的寒意掠过广场,人们手中的白菊与缅怀厅正门上方“共和国不会忘记”的标语,构成了一场静默的对话。
来到纪念馆展厅,一口直径不足一米的铝制容器静静伫立在玻璃展柜中,氧化形成的灰白色斑纹如同岁月的拓印。展签上“二级文物‘熔炸药锅’”的说明,将时光拉回到那段历经风雪淬炼的岁月。
“当时条件艰苦,科研人员用铜锯锯炸药,拿双层铝壶熬炸药,夹层通蒸汽,里层熔炸药。尽管是土办法,但却行之有效,被人喻为‘一把铝壶闹革命’。”原子城纪念馆讲解员李成娟,将这口锅背后的故事娓娓道来。鲜为人知的是,在这简陋的“铝壶熬制法”之后,一座由中国人自主设计的精密熔炼设备——米哈伊诺夫锅,正悄然在金银滩草原成型。
展柜中泛着金属光泽的米哈伊诺夫锅,无声揭示着当年技术跨越的惊心动魄。米哈伊诺夫锅是一种夹层蒸汽锅,有入口、排气口和倒料口,是将两种炸药“黑索金和TNT”混合的理想工具。这口“锅”由当时的221基地技术员根据有限的资料,自主设计制作完成,在此之前使用的是既不安全也不科学的土法手工铁锅熬制法。
“当时熔炸药的时候,先辈们用木棍不断搅拌炸药,因防护设备有限,他们只能多戴几层厚厚的纱布口罩。即便如此,口罩根本挡不住挥发出来的有害气体,他们嘴里苦得像吃下了一把苦杏仁。”李成娟轻声说。
听着李成娟充满感情的讲解,时空慢慢折叠——金银滩草原的夜,寒风裹挟着狼嚎掠过帐篷,六十年前的星光与此刻纪念馆的射灯在时空裂隙中交织。
1962年的那个冬夜,一顶顶帐篷在草原上连成星河,每顶帐篷里都蜷缩着裹着军大衣的身影:有人用冻僵的手指拨动算珠,把苏联专家撕毁的参数表重新拼凑;有人将手电筒绑在额前,趴在由弹药箱改装的绘图板上描摹设备草图;女技术员把铝制饭盒倒扣取暖,盒底凝结的冰碴随着计算尺的滑动簌簌掉落。
为尽快研制“争气弹”,在艰难的环境中,广大科技工作者迎难而上,奋发图强,集智攻关,加快研制进程。没有人员就突击培训,以老带新;没有图纸,自己动手绘制;没有原材料,土法上马进行研制;没有合适的仪器设备,就手工操作。
在艰难的环境中,他们以坚定的信念、顽强的毅力、惊人的速度,不仅研制成功我国第一颗原子弹、氢弹和核航弹,而且研制生产出与各种运载工具相配套、具有不同当量的6个型号核武器产品,打破了核大国的核垄断,维护了世界和平,极大地提升了我国的国防实力和国际地位。
“在金银滩上,中华民族挺起了自己的脊梁。”当李成娟的声音回荡在展厅,望着展墙上的黑白照片,来自江西今年六十多岁的曾宪桂久久站立,沉默不语。而后他掏出手机,将每一张照片拍了下来。“我就是从那个年代过来的,看着这里的一切,感到无比亲切。”
曾宪桂跟着旅行团来到原子城纪念馆,这里让他既亲切又陌生。陌生,是因为曾宪桂知道“邱小姐”,但他从不知道“邱小姐”的根竟深扎在海拔3200米的金银滩草原。
亲切感,源自曾宪桂来自中国红色革命的圣地江西,赣江的渔火与井冈山的松涛早已刻入他的血脉。在踏入这座草原深处的纪念馆时,他对父辈口中“新中国的又一次长征”有了更为具象的认知。
曾宪桂参观了前厅、东方巨响、巍巍丰碑、历史抉择、激情岁月、勇攀高峰、伟大成就、筑梦复兴8个展厅,对中国第一个核武器研制基地自1958年选址到1995年退役的历史,有了更为细致的了解。老人带着无限感怀,离开了纪念馆。
夕阳西下,原子城纪念馆在寒风中肃立。展柜里斑驳的铝壶和熔炸药锅,默默展示着从土法熬制到自主研发的艰辛历程。草原的风吹过纪念碑,仿佛还能听见当年帐篷里的算盘声、绘图笔的沙沙声。最后一批参观者离开了,但那些在风雪中咬牙坚持的故事,依然在高原上流传。
编辑:刘海钧;